北京最大白癜风医院 http://m.39.net/pf/bdfyy/bjzkbdfyy/鲁迅:当死亡来临时
王卫*
鲁迅先生的照片中,哪一张他笑得最灿烂、最好看?
我认为,是沙飞拍摄的那张。
年10月8日,鲁迅抱病赴八仙桥青年会参观“中华全国木刻第二回流动展览会”,并与*新波、陈烟桥、曹白、白危等青年艺术家们热情交谈。
四位青年艺术家与鲁迅先生围坐在一起,鲁迅右手夹着香烟,时而右腿搭在左腿上,仰起头说着什么;时而斜倾着身子,专心聆听青年艺术家们说话:其情其景,谈笑风生,亲切平易。
这时,年轻而有才气的摄影师沙飞走过来,迅速按动相机快门,捕捉到了这个精彩的历史瞬间,给后人留下了鲁迅生前最后的风采,最是好看。
孰料,十一天后,鲁迅不幸病逝。
孰又料,十四年后,病中的沙飞因为无辜怀疑日本*医津泽胜而枪杀对方,违背了组织纪律性,破坏了战后中日关系,被华北*区*法处执行死刑,时年三十八岁。
一个曾经多次定格精彩历史瞬间的著名摄影家死了,一个给后人留下丰富文学遗产和灿烂笑容的著名作家亡故了。死亡,真的不是一件平常事,也不只是家事、国事,更是自己的大事。
问题是,当死亡来临时,该怎么看待死亡呢?
在去世前一个多月,鲁迅写过一篇带有遗嘱性质的杂文——《死》。在文中,鲁迅特别强调,自己死后,家人“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而且要“赶快收敛,埋掉,拉倒”。[1]鲁迅对死亡的态度多么轻微,多么超脱。可是,对于别人的死,鲁迅却看得很重,常怀悲戚。只活了五十六岁的鲁迅,生前遭遇了太多人的死亡,尤其经历了太多自己的同学、朋友、学生及忘年交的死亡所带来的痛苦。诸如范爱农、瞿秋白、刘和珍、韦素园、柔石、毕磊等人的死,带给鲁迅的伤痛,都是撕心裂肺的,深及骨髓的,难以医治的,鲁迅因此都为他们写了文章或编辑了相关书稿,以志缅怀。就连对自己不曾见过面的方志敏同志,鲁迅也想方设法,将这位坚贞不屈的共产*人从狱中托付给自己的两部重要文稿——《清贫》与《可爱的中国》,安全转交给了中共中央,以实际行动实现了方志敏对自己的高度信任和生命托付,同时对方志敏的不幸遇难痛惜不已。
瞿秋白烈士
方志敏烈士
死亡,对鲁迅来说,是那样地惊骇。特别是继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变后,广州又发生了“四·一五”反革命事变,众多共产*人和进步学生被捕被杀,让正在中山大学任教的鲁迅“被血吓得目瞪口呆”[2]。于是,鲁迅积极参与营救被捕学生的活动,但最终毫无效果,只好愤而辞去在中山大学的一切职务,离开了广州。
而早在这之前的年10月,在谈论“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这个严肃话题时,鲁迅就说过:“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3]”这种利他的、牺牲的奉献精神,在鲁迅是贯穿一生的。凡是追求进步的青年,鲁迅总是尽最大能力予以帮助,既有金钱上的慷慨资助,更有创作、出版等方面的全力支持,审稿、改稿、编辑、装帧设计、校对印刷、出版发行、代索稿费等,鲁迅都事无巨细地去做。甚至有素不相识的青年跑到鲁迅家里,说自己的皮鞋破了,要鲁迅去给修补,鲁迅也二话不说,拎起皮鞋就到街上找鞋匠补好了。
有一个叫韩侍桁的青年人,在日本留学时曾给《语丝》投过稿,与鲁迅有书信来往,这就算认识了。年鲁迅准备北上探亲时,韩侍桁寄来一张当票,让鲁迅到北平后替他赎出典当的物品并送到他家里去,鲁迅都照办了。韩侍桁又来信让鲁迅为他在北平找一份工作,鲁迅也竭尽全力予以帮助。事情好不容易有眉目了,却因为后来有人从中作梗,最终没有办成,韩侍桁便有些不高兴。后来,韩侍桁到了上海,和“左联”的一些成员有来往,便忽然“左”起来了,但“左联”并不能让他升官发财,于是他就摇身一变,往“右”转了。不久,韩侍桁跑到南京,一方面不遗余力地吹捧、勾结叛徒杨邨人,一方面恩将仇报,自己躲在背后,唆使他人辱骂鲁迅。鲁迅起初置之不理,后来实在忍无可忍,便斥责韩侍桁说:“时代的巨轮,真是能够这么冷酷地将人们碾碎的。[4]”
对于进步青年,鲁迅是多么无私帮助、热心扶持啊!可是,当一个又一个进步青年惨死的噩耗传来时,鲁迅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死亡及其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刘和珍被段祺瑞执*府虐杀了,鲁迅痛苦得“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5]。几十个青年的血洋溢在他的周围,使他艰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他的脑海里只是不住地浮现出刘和珍生前一次又一次微笑的和蔼的样子,他无法忘记这些“为了中国而死的中国的青年”[6]。
柔石被国民*当局枪杀了,身中十弹,都打成筛子了,惨不忍睹。鲁迅闻讯后,彻夜难眠,伫立在客栈的院子里,任由静静的如水的月光照彻着自己的缁衣,无语凝噎,只沉重地感到“自己失掉了很好的朋友,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7]……
鲁迅说:“不是年青的为年老的写记念,而在这三十年中,却使我目睹许多青年的血,层层淤积起来,将我埋得不能呼吸。[8]”死亡,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惊骇着鲁迅,折磨着鲁迅,痛苦着鲁迅。他的心里,该有怎样艰难的承受啊!中国,又怎样才能迎来“历史上未曾有过的第三样时代”[9]呢?
著名画家兼作家陈丹青说:“鲁迅不是*客,不是革命家,他没有理由像专事死亡事业的人那样,随时准备接受同行的死。”[10]这话我不能同意。
鲁迅怎么就不是革命家呢?难道只有在战场上与敌人真刀真枪地拼杀,才是革命家吗?
年1月,毛泽东主席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对鲁迅的高度评价,我们至今耳熟能详:“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11]
正因如此,对每一个追求进步的青年的死,鲁迅都是倍感痛惜的。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体,鲁迅却从不把疾病和死亡看得很重。
年下半年,鲁迅的健康已经大不如前,许多医院,或者去国外治疗。国际友人史沫特莱女士就曾转达苏联方面的意见,邀请鲁迅去苏联疗养,还请茅盾先生帮助说服鲁迅,但鲁迅为了与国民*反动当局继续斗争,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
年春天,原国民革命*第十九路*将领陈铭枢,代表驻共产国际的中共代表团,函邀鲁迅一同访苏,顺便治疗鲁迅的疾病。香港的中共地下组织也派遣胡愈之同志由港到沪,向鲁迅面陈来自莫斯科的邀请。鲁迅很感谢朋友们的好意,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去。他对来人说:“我五十多岁了,人总是要死的,死了也不算短命,病也没那么危险。敌人对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我抓去杀掉,但我看还不会。[12]”
鲁迅就是这样不惧自己的疾病和死亡。当生命快要结束时,他希望家人在他死后“赶快收敛,埋掉,拉倒”,这是多么宽广的胸怀,又是多么高尚的情操!
我之所以觉得沙飞拍摄的那张鲁迅的照片,是鲁迅生命中笑容最灿烂最好看的照片,就是因为鲁迅总是愿意和进步青年们在一起,扶持他们,提携他们,鼓励他们。许广平女士曾说:“凡是青年,向鲁迅请教,识与不识,鲁迅都一视同仁。……鲁迅会体贴人,尤其愿意以他无边的慈惠,光照那些有上进心而迫切寻求支持的人们。[13]”
如果这些进步青年中有人殒命于反动*府的刀枪之下,或者因疾病、意外而亡,鲁迅一定会痛心疾首,很长时间都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当然,鲁迅生前与沙飞交谊较浅,而且并不精通摄影艺术,所以他不可能对沙飞的摄影创作有所指导和提携。至于沙飞之死,早已作古的鲁迅更不可能有所反应。但是,见证鲁迅对中国新兴木刻艺术支持、培植与期待的精彩历史瞬间被沙飞定格下来,这既是鲁迅先生之幸,更是中国现代木刻运动之幸,因为“木刻是中国所固有的,而久被埋没在地下了。现在要复兴,但是充满着新的生命。新的木刻是刚健,分明,是新的青年的艺术,是好的大众的艺术”[14],鲁迅、沙飞和我们,都热切期望它能有更加美好的发展。
年1月26~31日
注释
[1]《鲁迅全集·且介亭杂文末编》第6卷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2]鲁迅:《〈三闲集〉序言》,《鲁迅全集》第4卷第4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3]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鲁迅全集·坟》第1卷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4]鲁迅:《〈伪自由书〉后记》,《鲁迅全集》第5卷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5][6]鲁迅:《记念刘和珍君》,《鲁迅全集·华盖集续编》第3卷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7][8]鲁迅:《为了忘却的记念》,《鲁迅全集·南腔北调集》第4卷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9]鲁迅:《灯下漫笔》,《鲁迅全集·坟》第1卷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10]陈丹青:《退步集续编》第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4月第1版。
[11]《毛泽东选集》第二卷第页,人民出版社年8月北京第1版。
[12]林志浩:《鲁迅传》第页,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年7月第2版。
[13]许广平:《鲁迅在日本》,原载《文艺月报》年第10期,转引自林志浩《鲁迅传》第页,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年7月第2版。
[14]鲁迅:《〈无名木刻集〉序》,《鲁迅全集·集外集拾遗补编》第8卷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北京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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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卫*,年12月出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太原市作家协会会员,《德育报》通讯员。现供职于太原市实验中学,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工作。年代曾受邀担任太原铁路局文学艺术工作者联合会文学刊物《笛歌》特约编辑10年。文学作品曾在《山西文学》《山西作家通讯》《中国铁路文学》《中流》《路*》《笛歌》《驼铃》《三色灯》《山西日报》《山西晚报》《太原日报》《太原晚报》《人民铁道》《北京铁道报》《太原铁道报》《三晋都市报》《山西工人报》《工人生活报》《山西收藏报》等传统媒体与网络媒体刊发,著有《站在街的起点》(北岳文艺出版社年10月出版)和《暖字》(上下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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