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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江村的变迁
李文英
小时候常常梦想自己生在大城市,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一眼望不到头;鳞次栉比的高楼前,姹紫嫣红的花朵装点着四季;夜晚的星空下,霓虹灯明灭闪烁,变幻不定。
可是偏偏,我生在泉江这个小山村,我的村子窝在监漳镇的一个山旮旯里。土*色是我们村子的主色调,土*色的山岭、土*色的窑洞、土*色的院落,就连麻雀也是*褐色;土*色中点缀着参差不齐庄稼的绿,稍微让村庄有了点活气。我的祖辈们就在这单调的色彩中,过着单调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们村没有柏油大道,只有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像蚯蚓一样蜿蜒在故乡的土梁上;零零散散的窑洞,像历尽沧桑的老人,佝偻着脊背,陪伴着从四季刮过去的一场场大风,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夜晚出门,对面即是黑黢黢的大山,峭楞楞如*一般,似乎张牙舞爪地向你扑来。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村里的*土窑洞,尤其是我家的东窑。这是一间什么样的屋子呀!窄窄的窑洞,纵深大概九米,还隔开了三米多深的里间用来储藏粮食,实际活动深度也就五米多一点;进门就是一爿不大的炕,占据了屋子里绝大部分面积,站在炕檐边,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地下的墙壁,并排两个人是决不能行走的。
母亲曾经回忆自己刚结婚时的情形,她从姥姥家的四合院一下来到这样逼仄的屋子,心里难过得差点背过气去。坐在炕檐上,她使劲儿用手托住对面的墙壁,好像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把这屋子扩大一点,再扩大一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在了*土地面,一点点地渗入地下。不善言辞的父亲安慰母亲:“以后总要让你住上青堂瓦榭的房子!
”我家的窑洞如此,村里其他人家的窑洞也大多如此,即使最富庶的人家也没有砖盖的大瓦房,或是砖券的窑洞,充其量是*土窑洞挖掘得大一点而已。谁让我们村穷呢?粮食几乎年年吃不到头,男子汉多的人家,只能在劳动时吃点干饭,农闲时喝稀饭。平时决计不敢炒菜,偶有客人来了,最多也是用筷子在油瓶里蘸一下,淋几滴香油,炒几个家生的鸡蛋;说到点灯,《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吝啬到临死还要挑去一根灯草,可我们村里人比严监生更吝啬的大有人在,他们连灯草都不点,摸黑做事。
穷困像一座大山,压在乡亲们的肩上,沉甸甸地,让他们直不起腰杆。
年,春风里刮来了不一样的气息,“联产承包责任制”唤醒了乡亲们埋藏在心底的干劲,就连古老的窑洞也抖落了一身的沧桑,天光未亮就冒起了缕缕的炊烟。秋天,老天爷像把几个世纪积攒下来的粮食,一股脑儿全搬了出来,泉江村家家粮食大丰收,我家也不例外,单单东房炕上就堆了满满一炕金*的谷子。母亲抓起一把谷子,让它们从自己的指缝中簌簌漏下,再抓起一把再让它们簌簌漏下,一直不相信自己家竟然也能拥有这么多的粮食,笑嘻嘻的脸上绽开了清亮的泪花。
泉江村伸展了佝偻已久的脊背,就连草木也不再隐忍,昂起了尖细的叶子蓬勃向上。乡亲们开始外出打工,本地经商。十块、二十块、五十一百块,如同涓涓的溪水源源不断地充盈了乡亲们的钱包。
几年后,许多砖券的新窑洞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泉江村结束了好几百年来清一色*土窑洞的格局,焕发了新的气象。父亲新婚时给母亲的承诺,终于在年成了现实。
拖拉机来往穿梭于集市与我家,一车车新鲜的红砖、一摞父亲新婚时给母亲的承诺,终于在年成了现实。拖拉机来往穿梭于集市与我家,一车车新鲜的红砖、一摞摞锃亮的红瓦,堆积了起来。院中破旧的西房,历经沧桑岁月后,在乡亲们喧笑声中轰然倒地,把深深浅浅、斑斑驳驳的穷困记忆四处飞扬在尘土里。
母亲脸上的哀戚不见了,笑容挂在了嘴角,走路都劲哒哒的。她看看窗明几净的新房,再看看古旧的窑洞,笑着说:“要是整座院子都是青堂瓦榭,咱们村不用上坡下湾,那该多好。”一位叔叔坐在石台上,把烟袋锅在旁边使尽磕了几下:“院子都盖成青堂瓦榭,估计有希望,不用上坡下湾么,呵呵……”
泉江村随着改革开放的车轮前进,不断变换着容颜。道路宽阔了,山岭染绿了,就连一年四季刮过去的风也变得温情了。年,母亲“整座院子都是清堂瓦榭,不用上坡下湾”的愿望终于有了奢望。武乡县实行开发式扶贫移民,出台一系列优惠*策,让山里人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
年,我们泉江村因为坡高路陡,饮水极不方便被批准移民到监漳村。村里开了动员大会,大家一致通过移民方案。已经退休的父亲高兴地在窑洞炕上召开全家会议。这次不用父亲辛苦备料,不用父亲亲自去夯根基,一切全由工程方承包;费用也不是父亲一个人负担了,国家每个人补偿移民款元,我们家母亲和弟媳两个人补偿元,父亲稍有点积蓄,我们兄妹稍加赞助,移民房的钱足够了。
父亲兴奋地跟着大家一起奔波于监漳和泉江村之间,和*府协商移民有关的具体事项,他还被村民推选为工程监督员。记得一次回到家,父亲笑着和母亲说:“总算不用上坡下湾了,咱全村都能住青堂瓦榭的房子了。我们大家商议,房子一定要双层墙,这样又明亮又暖和。
”地基夯好了,砖瓦水泥钢筋运来了,堆满了工地;搅拌机轰隆隆地唱起来了,工程车忙碌地来往穿梭,建房子地基夯好了,砖瓦水泥钢筋运来了,堆满了工地;搅拌机轰隆隆地唱起来了,工程车忙碌地来往穿梭,建房子的工人们和村民们笑着粗声大气地嘈嘈嚷嚷,父亲带着老花镜,认真地核对工程的有关数据。就在忙忙碌碌间,砖墙一层一层地往高增加,房子一排一排地往起建。父亲辛苦忙碌却兴奋充实,就连走路都比往日快了许多。村里的妇女们开始盘算搬家要准备的被褥、床垫了。
年移民房分到了各家各户。站在监漳宽阔平坦的南滩,放眼望去,浊漳河泛着清凌凌的光波,一路向东南方向奔流;平坦的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远处,起伏连绵的东山,隐隐约约横亘在天际。泉江村和监漳镇连成一片,舒适地安卧在监漳盆地里。
一排排红砖红瓦的房子前后毗邻,深绿色的大铁门气派威严,雪白的铝塑门窗宽大严密,厚实的玻璃映入和煦的阳光,屋子里温暖如春。自来水欢唱着幸福的歌谣,哗啦啦直流到灶头;闭路线插入电视机,天南海北的节目整日整夜地上演。陆陆续续,大家敲锣打鼓搬到了新家,到年,我们家和李国昌叔叔家最后搬迁离开,泉江村完成了整体移民工程。
虽然父亲已经在年冬天去世,没能牵着母亲的手住进新房,可是他一生的心愿,他给母亲许下的诺言却实现了,母亲终于有了青堂瓦榭的院子。
现在泉江村所有人家的新居不仅敞亮,听说取暖马上就要实行“煤改电”,国家补贴元安装费用,还每年补贴两千多块钱电费。
时光由深秋渐渐走向冬天,气温一天天降低,但是即便在寒冬,泉江村人也是那么温暖,而且会越来越温暖。
本文发表于《山西晚报》年11月8日
作者简介:李文英,网名青青草,教师,山西武乡人,武乡县作家协会会员,蜀葵花开编辑。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报刊杂志等,其中《浓浓的年滋味》获“我在武乡过大年”征文活动二等奖。《明天一定是个晴天》获年“故乡纪事·爱故乡非虚构写作大赛”(山西区)暨“夏尔巴杯”家乡美征文大赛佳作奖。
文学评论赏读:
非虚构力作《连翘花开漫山*》
---孙俊堂老师获奖文章赏读
李文英
近年来“非虚构写作”非常流行。“它所体现出来的是一种积极主动的、现场直击式的‘介入性’写作姿态。它强调民间立场,个人视角,原生态生活细节的展示。”(陈剑晖《“非虚构写作”与散文的审美性》)另外,非虚构写作还重视“田野调查和文献搜集”。因此,我理解的“非虚构写作”应该具有两个基本特点:首先,文必须是美的。文章从个人视角行水流水般展现出原生态的生活细节,符合人们普遍的认知,具有散文之“形”,同时也是非虚构写作之“形”。其次,它必须是客观、真实的。忠实于事件或人物本身,有一定的社会意义,这是非虚构写作的“*”。
年11月底,蜀葵花开平台启动了年“故乡纪事·爱故乡非虚构写作大赛”(山西区)暨“夏尔巴杯”家乡美征文大赛。近来评选结果揭晓,孙俊堂老师的《连翘花开漫山*》一骑绝尘,获得了征文一等奖。拜读全文,我由衷赞叹,孙老师的这篇文章真是实至名归——既符合散文的审美性,又符合非虚构写作的真实性。
散文之美,重在意境的营造,非虚构写作也不例外。而意境的营造和作者的性格、情感是水乳交融的。孙老师始终笑溢脸上,气质温文尔雅,给人乐观自信之感。他的文章呈现出来的意境,自然是明快清新,格调高远。在他的笔下,韩壁乡关牛角一带天空澄澈、热烈,犁铧下泛起的泥土湿润、清香,春草葳蕤、清新,漫山金*的连翘花雍容、大气,东边的群山高耸、苍茫,山色旖旎、亲切......但非虚构作品中意境的营造,不仅仅是“山色有无中”的景致描写,还必须要“身在此山中”,借助想象和联想,强化意境主题。孙老师绝不仅仅是让人感受韩壁乡的自然美,“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让人不由自主地进入到岁月峥嵘的历史时期,感受红色文化氛围,而这才是他此文最重要的意境。这激荡着的家国情怀,远比景致的描写更加雄浑、壮阔。
非虚构写作的*,在于“非虚构”秉承的“诚实原则”。史家讲求“史德,史才,史学,史识”。孙老师参加过两次《武乡县志》编纂工作,参加过《武乡组织史》编写,主编了《白和村志》《白和村孙氏家乘》,现在正编纂《武沁铁路志》。他本就严谨求实的性格,又在编撰志书,非常符合非虚构写作的内在气质。他重视“田野调查和文献搜集”,熟稔地将碎片信息织为典雅大气的“百衲衣”,故而《连翘花开漫山*》一文显得更加信而有据。
我读过许多红色文学作品。有些作品塑造的人物,生来就大公无私、舍我报国,思想境界极高。可对比于真实生活中的老百姓,尤其是那时没有接受多少文化教育的老百姓,就会觉得缺那么点真实。孙老师在写作时,没有对老百姓进行美化,而是实事求是,利用韩海尧老人讲述的“有井没桶,有房没顶”小故事,写出了刀把嘴老百姓当时如何抗拒八路*,又如何被八路*感化,最后*民一心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心态,真实地还原了老百姓的心路历程。
作品中流露出来的是老百姓真实的痛,是他们最原始的、没有经过掩饰的人性美。我们在触摸这些琐碎的历史时,孙老师表达出来不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而是通过人物间的对话,使事件和情感变得柔软和富于弹性;他笔下的人物,不是教条的空壳,而是接地气的、有血有肉、富有鲜活生命的人。
一篇和历史事件密切关联的散文,如果没有文献资料的佐证,那么文章就会像天空中盛放的焰火,虽然会绚烂一时,终成历史长河中的一粒灰烬。
孙老师多次参加志书编纂,深深懂得历史文献的价值。在这篇作品中,文献资料就好像秤上的秤砣,虽小压千斤。第一支柴胡注射液从刀把嘴诞生,不是由刀把嘴人说了算,年5月《新华日报》题为《医学界的新贡献--利华制药厂发明柴胡注射液》的大幅报道,是最好的证明。连翘茶清热解*、养身健体,《神农木草经》多年前就有记载。
“田野调查”和“文献搜集”使这篇文章变得沉甸甸的,承载了历史的份量。昨天是今天的历史,今天又将是明天的历史。孙老师追古索今,号着时代的脉搏同频共振,为阅读者旧有的红色文化体验注入了“脱贫攻坚”,“抗击新冠疫情”等最新的时代元素。
脱贫攻坚战中,连翘茶作为武乡“红、绿、古”中的绿色产品,惠泽于民;年抗击新冠病*期间,10万元的连翘茶跋山涉水赶赴远大制药厂,江汉厚土上洒下了刀把嘴人的大爱。
从抗战到脱贫攻坚,孙老师为不同时期金*的连翘花,赋予了不同的时代意义。
“相信每个人微小的写作,都是动人的时代记录。”《连翘花开漫山*》这篇非虚构写作,就是刀把嘴的时代记录。刀把嘴人和连翘花同悲同喜,共同经历变迁,植根于热土,在生活的跌宕起伏中心怀期待,憧憬未来。而非虚构写作,也将随着《连翘花开漫山*》这样的文章,在武乡这块热土上扎下根来,开枝散叶,香溢四野!
河床上的乡愁
——读张慧萍《望河床,伤怀》
李文英
读完张慧萍的《望河床,伤怀》,我不由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这哪里是她的乡愁,这是我们共同的乡愁。
乡愁是所有离开故乡的人内心深处存在的最基本、最朴素、最普遍的一种情感。从有文字以来,乡愁就是文学作品中最容易引起共鸣的主题曲。而触发乡愁的,不一定是多么宏大的叙事,也不一定是有多牵肠挂肚的父母亲人,正如同李广田在《乡愁》中写道:偶然间忆到了心头的,却并非久别的父和母,只是故园旁边的小池塘,萧风中,池塘两岸的芦与荻。张慧萍就用她笔下的河床,拨动了我们乡愁的心弦。
所谓河床,其实并不单指实实在在的河床,它是以河床为着笔点的故乡风景和风俗的结合体,是我们窥伺内心的一个窗口。慧萍生于故乡,长于故乡,故乡里的一草一木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脑海里,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包裹的是她对故乡的热爱;涓涓文字流淌出来的是细腻的人文情怀。
初读文章,最先给我们造成的是视觉冲击:故乡的景是如此之美。阳光下卧在河北岸的新房老屋是那样安详,长满松柏的小山是那样郁郁青青,平静的水面倒映的蓝天白云是那样空灵、悠闲;鸭子“嘎嘎嘎”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墨绿色的河藻痒痒地挠着脚心,洪水咆哮嘶吼着汹涌澎湃而来……
这些景物的描写着墨并不多,都是简单线条勾勒,也没有招摇俏丽的色彩,但慧萍用她特有的细腻的笔触,为它们蕴藏了许多细微的色调变化;动静的结合又让故乡的景灵动而富有生气。
只有久居并热爱这里的人,才会跟这些景物结下不解之缘,才会观察到形、声、色微妙的差别;才能在一想到故乡时,这些平时并不很留意的景物,就会像电影镜头一样,一幅一幅自动播放。
如果你能深入阅读,就会发现,慧萍描写的风俗画面,并不是简单地描绘生活的原貌,而是为了表现出真实的生活状态美。
慧萍是个医生,职业让她养成了好的习惯,她总能有本事透过外在表象,抽丝剥茧找出最能打动人心的生活。故意捣蛋的孩子,骂骂咧咧的妇女,涨河轰隆声中夹杂的喧嚣、哀怨,七星河里打水仗、溜冰车的诱惑,还有靠着高墙坐着的叔叔伯伯,都不是简单的现实的记录,它们都是慧萍精心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东西,是真实的、活色生香的生活,每一件事都能让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童年的经历、故乡的风物已经成了慧萍文学创作的源泉,给了她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曾经获得“第三届文学百花苑杯全国大奖赛”一等奖的《老井》,就是这种灵感的产物。当她把自己生活经历诉诸文字时,不单单让别人感到真实,还具有了让别人从作品的真实生活中,进入到自己真实生活中的魔力。凡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哪个在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张慧萍的经历?他们无一例外地已经在头脑中进行了再创作,大脑早已穿越时空回到了自己的儿时,他们眼中的景象也早已自动替代成了自己故乡的人和事。
分析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是“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千人千面;但在思乡这件事上,《望河床,伤怀》却收到了“千里共婵娟”的效果。慧萍深厚的文学功底,以小见大的写作笔法,用几欲断流的河床,成功引起了读者乡愁的共鸣。
每个离开故乡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份乡愁情结在内心潜滋暗长。那种依恋、不舍、欲说还休的情愫,有时候是无法用语言精准地表达出来,它需要一个具象来附着。河床恰恰完成了这一具体的任务。游子一读到河床上的景物,读到河床上和故乡相似的风俗人情,内心就升腾起对河床乡愁的亲切感和认同感,就能获得极大的心理安慰和满足。
我和慧萍是同乡,两家相距不过七八里地,她在七星河上游,我在七星河下游。同一条河,同一块河床,孕育了我们共同的乡愁。虽然我们还回得去故乡,但故乡早已不是儿时的故乡,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无论她经历怎样的沧海桑田,都一如既往地热爱,因为那是故乡的河,是母亲河”。
主编:采禾
小编:含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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