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祖父韩国华
韩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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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山西省平遥籍的歌唱家郭兰英,那可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一曲《南泥湾》,唱得人心潮激荡;一曲《绣金匾》,又唱得人热泪滂沱。这些谁都知道。但郭兰英还是一位造诣很高的晋剧表演艺术家,前些年拍成了晋剧《金水桥》,轰动三晋。不过这对于外省的人来说,就知之甚少了。
北京来的一位中国音乐学院的同志说,郭兰英说她年曾在山西省祁县固邑村韩国华成立的戏班里唱戏,这连我这位固邑出生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也难怪,此事已过了近八十年,那一代人绝大多数已作古,除了当事人,别人均已不知情了。
这里提到的韩国华,是我父亲的四叔,在祁县、文水,乃至晋中一带,都曾是一位非常著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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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老韩家祖籍是苗堡,后搬到固邑村,在丈人门上定居,世代务农,普普通通。到第三代上,兄弟四人,按富贵荣华排列。韩国富是我的大祖父,生有三个女儿。韩国贵是我曾祖母带过来的,后来认祖归宗,回了文水下曲村。韩国荣是我祖父,有三子一女,不料年传染白喉病,当时社会混乱且医疗技术落后不堪,竟至于在一个月之内,我的祖父、大爷、二大爷相继病逝,只留下我祖母、姑母和我父亲。我祖母当年24岁,我姑母一岁多,我父亲还不满一岁。我姑母和父亲当时尚无记忆。我祖母千辛万苦,守寡多年,将我姑母及父亲抚养成人。当然,经济上是由我四祖父供养的。我的四祖父韩国华,生有两儿两女。大女儿韩桂英,先嫁保贤村,后嫁大象村,但久不与娘家来往。二女儿不顾父母阻拦,嫁给了晋剧名角郑亚楼(小名叫圪针则),后因病早逝,死时才二十多岁,后郑亚楼另娶。我们固邑村有一宅豪华院落,就是当年他们婚后所居之所,后转卖他人。我四祖父的大儿子16岁上,上学打篮球,浑身流汗,他却冷水洗浴,不幸得了伤寒,不治身亡。二儿子十几岁上,在汾河里游泳溺亡,故而我四祖父临死前十分凄苦,死后由我父亲收殓。
我四祖父是被日本*子杀害的,死后被我方报纸称为“民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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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四祖父从小是我们家族的另类。我们老韩家世代务农,老实本分;可我四祖父从小彪悍逞强,是个人物,据说16岁上仗义杀人,逃到包头,竟躲过了官府的追捕。
老一代人都知道,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几乎家家种洋烟(学名叫罂粟),这比种庄稼要获利多。当然也就滋生了贩*者。我四祖父就吸*贩*,发了横财。地方*府多次缉拿,总能逃脱。一次住了店,被警察包围,他向店家说:“你敢不敢开门?”店家说:“你敢出去?”我四祖父说:“敢。你要开门,就将两扇大门一齐猛地打开!”店家照办了。我四祖父骑着大红马,猛加一鞭窜了出去。对方倒是都带着枪,但都未命中,又被他逃脱。大约从此他便得了个外号,叫“拢不住”,其意是说他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马,别人是降服不了,拢不住的。晋中一带的人,当时都知道,文水县固邑村有一号人物,叫“拢不住”。
当时晋中一带,好像有个帮会组织,叫在家礼,我四祖父是其中的成员,还是个不小的头目。这个组织内的成员,互相之间,如同结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帮助,誓同生死。只要在这个组织内,互相之间,谁到了谁家都热情接待,如缺少盘费,都要给带足。而且我四祖父还结交着一帮江湖好汉,个个身手了得。据我姑母说,她小时候亲眼见过,有些人一蹲一跳,便能跳到我家西院的西房上,然后再轻轻地跳下来。就是我四祖父,一个人对付三五个不会功夫的壮汉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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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祖父发了财后,因为特别爱晋剧,所以成立了两班戏,好像叫同梨园,有许多演员都是他买来的儿童。贫苦人家的孩子,父母养活不了,也只好走这条路。但我四祖父对这些孩子都视若己出,不许教戏的师傅打骂,一直培养了好几年才让登台演出。当时,也有些比较差的孩子没有学成,长大后我四祖父都当闺女一样打发出嫁,如嫁到我们固邑的我彩兰姑,嫁到西韩村的我金良姑,都是如此,后来我们还一直有来往。当然也有不少学成的,而且后来成了晋剧界的名角,如梁小云,我们后来也一直有来往。年省晋剧团在北安庄演出,梁小云还去看在南安公社当主任的我的父亲,我父亲还宴请了她。年我父亲在山大一院看病,梁小云还多次去看望他。我父亲病逝后,我也看过她几回。据说程玉英、牛桂英、郭兰英等人也曾在我四祖父的戏班里唱过戏,他们都是晋剧界闻名遐迩的名角。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拍过一个电影《打金枝》,其中牛桂英扮国母,梁小云扮郭子仪的夫人。这部电影曾轰动全国,名噪一时。当然这部电影的成功,还离不开扮唐王的晋剧须生泰斗丁果仙和扮郭暧的晋剧名家郭凤英。
前几天,我为四祖父成戏的事,专程去祁县查了县志,在《祁县县志》页上有这样一段记载:“同利园(-)班主韩××,固邑村人。承事盖天红。掌班马来源。亦分两班,大班演出,小班学艺。主要演员有盖天红、李兰英、李兰亭、刘芝兰、乔金仙、奴子生、马武黑、马来源、电光丑等。文武场面堪称一流,教学亦严格认真。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梁小云即出科于该班。”这里的“韩××”即为韩国华,同利园应为同梨园。
而《昭馀春秋》一书的页是这样记载的:
“同梨园。祁县外号拢不住的韩国华于民国22年在固邑村建立。
著名青衣梁小云,本是汾阳人,她是到固邑村的同梨园学戏唱戏而成名的。
著名刀马花旦刘芝兰、青衣乔金仙等,也曾在同梨园学戏唱戏而享誉山西。”
郭兰英说,民族歌剧演员要有戏曲功底。此话很有见地。所以说,同梨园也是艺术家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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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记得,我们家便有两个院,西院是砖院,比较好;东院是土院,比较差。据说西院住我们家和我四爷爷家,我四爷爷的一班唱戏教戏的也在西院住。东院东房住我大祖母,正房较简陋,好像住一些赶车喂马的。南房是敞棚,安着两盘石磨,当年每天磨面,供几十号人一日三餐。我小时候,敞棚和石磨还在,还有人使用。西院的东房里还留着许多当年演出使用的道具,有板鼓的架子,有手板,有拂尘,还有扮鱼精蟹精时所背的纸壳。我和小朋友们一块拿了玩。不过繁华落幕,只剩下这些残存的道具,我们儿童不懂,但留给大人们的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繁华瞬间如梦幻一场。也许我四祖父并不是一场空忙,他毕竟以同梨园为园地,为晋剧界培养了不少名角,为繁荣晋剧做了他的努力,做出了他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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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祖父名头大,是个地方豪强,但可惜没有文化,是个莽汉,属一介武夫,草莽英雄。我印象中就是西楚霸王项羽一类的人物。我曾见过他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他胆子大,有魄力,有本事,可肚里弯弯少,不善与人斗智。他脾气暴,但心肠很好,绝非黑恶势力。除了上面我说的不许教戏的师父打骂孩子外,他还常常周济贫苦的乡邻,人们也摸准了他的脾气,到他面前,对他一恭维,说他有本事,心肠好,再诉说一下自己的困难,一般都会得到他的周济。我四祖父性格很怪,他要周济谁,准要笑着把对方骂一顿,说你狗日的如何如何,对方听到他的骂,便偷偷高兴了,知道有戏。但如果我四祖父客客气气的,反而会一文钱也得不到。我们村有个大家都叫×大哥的老人,家里穷,孩子多,就一直受我四祖父的周济。甚至外村的人来求他,他也会说:“崩头儿,去先给狗日的做些饭吃。”然后再给一些钱。崩头儿是我们家的一个厨师,不知这个称呼是名字还是外号。
我四祖父有时又像个孩子。他有一匹大红马,互相感情极深。这匹马只有他能骑,还有给他喂马的绰号叫××三的人偶尔也能骑一下,别人是无法近前的。一次有一位很有面子的财主借他的马,他不好拒绝,让那人骑走。但那人骑上去后,马就是不走,而且靠在墙上磨那人的腿,吓得那人只好下马作罢。后来这匹马病死,我四祖父哭了几天,不准人们杀了吃。埋葬之后,还派人守了很久,他就怕有人刨出来吃掉。这匹马,人们说,就像关公关老爷的赤兔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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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日本*子侵占了山西的大片土地,晋剧事业举步维艰。我四祖父是班主,整个戏班的开销,都要他来负责,更感到举步维艰。众所周知,日本*子烧杀抢掠,中国眼看要亡国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打日本,救中国,成了每个中国人压在心头的职责。我们固邑村历来属文水管,直到解放后五十年代才划归祁县。当时文水的抗日县长是顾永田,到我家拜望我四祖父,宣传抗日,要求他走抗日道路。我四祖父深知民族大义,毅然走上抗日道路,曾在八路*内任营长之职,曾组织部队和各村群众,抢了祁县日本人的织布厂,各村去的车辆都满载而归。这些布匹,除了给部队提供了给养外,也给缺衣少食的贫苦老百姓带来了很大的救助。南安村是文水县的,离我们村有三十多里,我青少年时曾在南安住过,当时听一位姓连的老人讲起那件事来,还曾说:“一车一车满满的拉回村里。”可见影响之大。据说,交城游击队的华国锋*委也曾组织队伍配合参加过这次行动,但记不起哪位老人给我讲的了。
日本*子恼羞成怒,便疯狂报复,千方百计地要抓住我四祖父。我们家正房西间墙上做着一个墙柜,柜门与墙面平,看起来是放衣服的,其实是个供人出入的门,与墙外通,墙外与西面邻居的墙有一条缝,正好一个人通过,可以出去逃到邻居家然后出村。只要听到有日本*子来,我四祖父就马上通过那个墙柜逃走了,然后将柜子后的木板挡好,里面堆一些衣物,不露一点破绽。每次*子来抓人,抓不到我四祖父就打砸抢。据我姑母说,他们用枪托把做醋盛醋的几个坛子都要砸烂,醋从正房坡上一直往下流,流到院里最南面的排水口处,再流到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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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祖父有个徒弟叫吉虎儿,认贼作父,投靠了日寇,入了宪兵队。他给我四祖父带话,要宴请他的师父,畅叙师徒之情。我四祖父没文化,根本没有接受过马列主义教育,只是凭一股抗日救国的热情,上山入了八路*的游击队。听了徒弟的话,起初还有些犹豫,他的一个江湖朋友马林师父说根本没事,并从中担保。他以为吉虎儿无非是为了显摆一下他的权势。吉虎儿设宴招待大家。结果酒席宴上,吉虎儿当场翻脸,和他带领的几个汉奸拔出枪来,逮捕了我四祖父。马林师父发现被骗,当场气得栽倒在地,抬回家后气绝身亡。
四祖父被捕后,日本*子要他投降,为日本人办事,因为他的名声很大,所以极力要争取到他。但我四祖父誓死不从,说:“我宁死不当亡国奴!”后来,*子对他施加了一系列酷刑,他被关在猪圈里,浑身的肉都被用钳子夹烂了,但他就是不屈服,不投降,不透露半点关于八路*的消息。*子看看逼降无望,拉出去要砍头,我四祖父说:“给我个痛快吧!”最后敌人开枪,杀害了我四祖父。这时,吉虎儿又来卖乖,说他是我四祖父的徒弟,要尽师徒之义,让我家把我父亲寻回来,主持这次丧事,风风光光地埋葬了我四祖父。据说,当时的报纸上称他为“民族英雄”,这也算是对他的最高褒扬吧。前些日子,我想寻到当时的报纸,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这也难怪,事隔七十多年了,真不知在哪里还保存着,也不知在哪份报纸上。
私自下山,赴宪兵队设的酒宴,怎么说都是大错特错的事。这也大概成为我四祖父没有得到烈士称号的根本原因。
我四祖父的人生定格在了这里,成了一位无法回头的悲剧英雄,可惜,可怜,可悲,可叹!
但他对晋剧事业和抗日事业所做出的伟大贡献,还是可圈可点的。尽管他犯了大错,但他是用自己的鲜血来洗刷自己过错的。没有投降变节,没有出卖同志,受尽酷刑,宁死不屈,死得如此壮烈,这也应该算个烈士吧!
对于这件事,老百姓的普遍议论是“韩国华吃了吉虎儿的绕面”。“吃绕面”一词是方言,意思是上了当,被人忽悠,中了对方所设的圈套。
血的教训也洗亮了人们的双眼,在残酷的*治斗争面前,任何江湖义气都是靠不住的。
不过恶有恶报,吉虎儿年夏天被我方镇压,他的妻子很快改嫁给我们固邑村的一个叫甲扣则的人,最后老死在我们村。
当时和县长顾永田在一起领导文水抗日的还有一位叫彭敏,人们称他彭秘书。为了保护我四祖父韩国华唯一的亲人,彭秘书见了我二姑,对她说:“假如敌人抓住你了,你可千万什么都别认,你一认就活不成了。”后来我二姑果然被捕。敌人想从她口中获取一些信息,把她的两个大拇指用麻绳捆住吊起来打,让她说。但我二姑牢记彭秘书的话,问什么都说不知道,说她和娘家早不来往。后来果然保住了一条命。我二姑的两个大拇指从此落下残疾,这我在她生前亲眼见过。
我母亲是年嫁到我家的,刚过门正赶上为我四祖父烧三周年,可知我四祖父是年就义的。我生于年,没赶上见证我四祖父做班主成戏和他参加革命后来英勇就义。以上的一些情况也是我听老一辈人讲的,也许其中有些是道听途说,但老一辈人实在,他们的话还是很可信的,故而我将我听说的关于我四祖父的一些断片记录了一下,我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准确,但基本上是不会有大出入的。
我今年已72岁,来日无多,如果我不写成文字,再过些年,也许我四祖父的事迹就完全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倘若如此,则我们就是不负责任的不肖子孙,他的血就白流了。倘死者有知,几十年后,我们见到他,会无颜面对,也无言以对,甚至无地自容。现在写到这里,我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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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我四祖父和经常到我家活动的革命同志的影响,我父亲也在青年时代就参加了革命。四祖父被杀害后,家里把他叫回来办理了我四祖父的丧事。后来我父亲虽在村里务农,却被我方委任为本村村副,也就是群众所说的八路*村长。他为八路*筹粮筹款,和我村的公人李成华相跟上渡过汾河,将钱送到八路*手中。李成华是我父亲的朋友,也是革命同志,生死之交。我父亲后来在八区任工作员,做土改工作。解放后,到文水民*科工作,后任科长,所以大家对他最广泛的称呼是“韩科长”。后来尽管辗转调往各处,但这个称呼一直没有变。我父亲为工作积劳成疾,年病逝,我们家我及四个妹妹,曾多年领取遗属补助。我父亲大名韩效休,是工作单位上用的,小名韩三儿,是固邑乡亲对他的称呼。
我于年秋参加工作,一直站讲台当教师。老一辈忠于职守、廉洁奉公的作风,对我也有深刻的影响。我是中学高级语文教师,吕梁地区高中语文教学能手,文水县十佳学科带头人。在刘胡兰中学工作多年,一直是模范教师。我妹妹韩冬芳是山西大学商务学院的教授,而且我的三个孩子也都是研究生,老大在山西大学商务学院搞行*,老二在广州杂志社任编辑,老三在原铁道部(现为铁总)任翻译。我说这些,也无非是对祖辈的一点告慰。前人载树,后人乘凉,我们都受到了*和*府的培养,享受到了现在和平幸福的生活,这也是可以告慰先辈的事吧。我们老韩家的子孙都很努力上进,没有给先辈丢脸,他们若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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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朋友向我提供了一篇文章,刊登在文水县*协主办的《文水文史资料》年第4期49页,作者李新同志在文章中说:
韩国华,外号“拢不住”,祁县固邑村(原属文水县)人,一九四一年或一九四二年被祁县日伪捕去杀害。敌人威逼利诱,要他为敌效劳,而他坚不事敌,临死大骂敌伪。
韩国华青年时在阎锡山为标统的清*中当过兵,辛亥革命时,参加了山西推翻满清的起义。
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在文水、祁县一带韩国华是出名的人物。他是武术头头、“家礼”头头,有许多徒弟。他没有财产,但好抱打不平,支持正义。
三十年代他有两个戏剧戏班。一个是集名角毛毛蛋、三儿生等在内的戏班,春夏秋季在各地演出,冬季不能演出时,无家可归的演员就在他家生活。一个娃娃班,招收了一批青年男女,经老演员带动教练,到一九三四年三五年时已可演出。我记得梁小云、冀美莲、牛桂英等都是他那娃娃班带出来的。一九四零年将他的娃娃班连人带戏装送到我晋西北*区。
抗日战争开始后,他虽然没直接参加抗日*队或组织,但他积极参加抗日。他的不少徒弟投身抗日。他同八路*工作人员有密切联系。这年秋我就是经过陈华同志介绍,同他见过一次面,过去只是听说此人。经过一次接触,对他有深刻印象,觉得此人有民族观念、有正义感。
后来听说是在一九四一年或一九四二年文水环境恶化之后,他有个徒弟在祁县城当日*便衣,日*通过此人多次劝韩国华进祁县为其效劳,韩都置之不理,最后将韩抓到祁县将其杀害。
以上关于四祖父传奇般事迹的讲述,发表在县级国家机构文史刊物上,是作者李新年8月16日写的。李新和我四祖父见过面,从年龄上讲,他应该是和我四祖父年龄不相上下的老前辈,是属于那个年代当事的同龄人客观的、真实的讲述。读了他以上简短明了的文章,四祖父韩国华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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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雨一直下,以为回故乡祭祖无望,故写成以上文章。不料下午天开了,我和我二女儿将早已准备好的祭品带了,乘车回我老家祁县固邑村。地里刚春浇过,又下了雨,泥泞不堪,好容易才祭罢烧了纸钱。因为我四祖父韩国华曾当班主成过戏,歌唱家郭兰英说她小时候曾在这个班子里唱过晋剧,所以北京中国音乐学院的人早给我打过电话,说要来采访我。
我们从老家回来不多一会儿,他们打来电话,说车已到胡兰中学校门内,我出门恭候,迎进家中。是一位姓刘的老师带着他的两位学生。刘老师掏出笔记本,边问边记,问得极细,我也把我所知道的作了回答。然后,他又提出,想到我老家看看剧社旧址。于是我带着他挤在他的车内又回到固邑村,看了我们的老院,他和他的学生还照了许多相。接着他说要到祁县查县志及访问一位写过关于晋剧书籍的老人,并说要到我们的祖籍祁县苗堡查一下家谱。看来他们对我四祖父韩国华是极感兴趣的。他们说,是要写书,写成以后给我一本。
这就很使我汗颜。人家外人还对我四祖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