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家住省城解放路附近的林女士被一所英语培训机构频繁打扰，不胜其烦。该培训机构先是靠小玩具获得孩子好感，然后开始索要孩子信息并强留家长电话，之后不停进行电话骚扰，且进入了被拉黑后换号继续骚扰的循环模式，令人烦恼不已。
其实，像林女士这样被骚扰的家长不在少数，连日来，山西晚报记者走访学校、幼儿园、儿童游乐场等场所，看到发传单要电话的培训机构比比皆是，被电话频频骚扰的家长也有不少。有的家长说，自己并没有在一些培训机构留电话，对方却将孩子的姓名和年龄，甚至在哪里读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令人细思极恐。
就此问题，山西晚报记者以应聘者身份，应聘省城一家大型培训学校，了解他们的整个招生流程，同时采访多家培训机构中负责招生的老师，看看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学校门口每天都有发传单的业务员家长如果留了电话会一直被骚扰
12月16日一早，山西晚报记者在解放路一家幼儿园门口见到了林女士。林女士的儿子今年3岁半。上个周末，林女士带着儿子在解放路的一个大型商场购物，进入商场不久，一位笑容可掬、年龄不大的女士笑眯眯地将一张“熊出没”的贴纸塞进孩子手中，同时掏出一个玩具对孩子说，如果想要这个小玩具，就要告诉她自己的年龄、姓名、有没有学习过英语等信息。
“我儿子年龄小，对玩具的诱惑没有招架能力，很快就将对方想要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当对方得知我儿子并没有在其他培训机构学习英语后，就开始向我询问联系电话，还要确定试听时间，我当时就委婉拒绝了！”林女士说，自己本以为这样对方就会离开，没想到，对方略带哀求地表示自己完不成招生任务会被公司问责。无奈之下，林女士只好将电话告知。
电话留给对方，没想到痛苦也随之而来。之后的几天，林女士天天被电话骚扰，内容都是打来确定试听英语课时间的。林女士多次表示自己并没有为孩子报名学习英语的打算，但是对方依然坚持打。无奈之下，林女士不得不将该电话拉黑，没想到对方换号后继续骚扰，如果再次拉黑对方就继续换号，一直打到她接电话为止。
“之前，类似这样的经历我已经遇到过多次，但像这家培训机构这样执着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们要是还接着骚扰，我只能换一个电话号码了。”林女士无奈地说。
山西晚报记者在和林女士了解情况时，旁边送孩子的家长也纷纷加入话题，都表示自己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位家长说，每天到了放学时间，来发传单、要电话的业务员比家长出现得都准时，如果家长不拒绝，在孩子出来前，手里的传单能收到10多张，内容五花八门，如果将电话留下，之后培训机构的电话就会像洪水猛兽般袭来，一天能接到不同机构的电话10多个，从天亮打到天黑。一个孩子的爸爸调侃说：“这些机构给员工的待遇有多高，竟能敬业到如此程度。”
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幼儿园，小学里也有家长遇到。在杏花岭区一所小学门口，一位家长说起被培训机构骚扰的事情时气愤不已。他不但接到了附近培训机构的电话，还接到了跨学区培训机构的电话，他肯定自己并没有在该机构留下联系方式，但对方不但知道孩子姓名，连孩子所在学校所在班级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让他不寒而栗。
采访中，还有一位家长说，自己遇到的情况更为夸张，他曾接到过来自外省的一家培训机构的电话，当对方得知自己远在山西，无奈叹息表示多有打扰。
培训机构想要到家长有效信息很难不得不利用孩子的好奇心
那么这些培训机构的招生方式为何如此一致？家长的个人信息又是如何被共享？就此问题，山西晚报记者走访了几家培训机构。在太原一所较为知名的培训学校，山西晚报记者以应聘者的身份来到这里，前来应聘的大都是在校学生或者刚刚毕业不久的兼职人员，选择此工作的原因也很简单，时间自由且日结工资。
很快，山西晚报记者和其他应聘者被分为三个小组，一个组负责在外发传单要电话；一个组负责将要回的信息打电话确认；另一个组则负责接待前来试听的家长和孩子。山西晚报记者被分在第一个组，在上岗之前，一位颇有经验的老师为大家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的岗前培训，培训内容是一些话术练习，比如如何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如何不让家长反感。培训老师还说，工作时间在两个小时以上才有今天的基本工资50元，同时收集回的有效信息不得低于50条，否则当日不计工资，如果有效信息超过50条，每多10条则多奖励10元。
培训结束后，就是去街头实战。其中两个年轻、身材瘦小的业务员还被迫穿上狗熊的卡通衣服，站在商场门口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在给家长发传单要电话的过程中，山西晚报记者发现，如果不对家长软磨硬泡，要得到50个以上的有效信息确实非常困难。大多数单独路过的家长都会对发传单者不理睬，而领着孩子的家长，由于孩子被可爱的狗熊吸引，这样交流会比较轻松些。
两个小时的时间，那位穿着卡通服的姑娘已经大汗淋漓，但是要到的有效信息并不乐观。休息时，这位姑娘告诉山西晚报记者，她已经来这里穿狗熊服发传单好多次了，完成任务虽然困难，但是在节假日，或者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自己多跟小朋友互动，主动跟他们拍照，还是有可能完成任务的。她还说，自己也在电话组里打过电话，比在外面发传单还困难，不仅要面对家长的冷言冷语，还要在这之后依然保持微笑，用和善的语气劝说家长带孩子来试听。每一个前来试听的家长，都会被询问是通过什么方式来试听的，只有家长说是通过电话确认来的，才会被算作有效电话，才会被计入绩效考核。一天下来口干舌燥，但能被说服来的家长却寥寥无几。
为节约成本多雇用大学生培训机构之间会互换信息获取生源
山西晚报记者从培训老师的口中得知，这家培训学校的总校不在太原，但来太原成立分校已经有两年时间了。目前，太原还有其他分校区。这两年来，他们一直采用这样的招生方法。据这位培训老师介绍，这样的招生方法不仅行之有效，更重要的是能够节约成本，首先可以避免高昂的广告费用、设计费用，只需要沿用总校的logo，打印一些宣传单即可。其次，雇用的都是低成本的大学生，本来薪资就很低，又加上学生是弱势群体，维权意识也薄弱，只要不刻意为难，他们既听话又敬业。
在这所培训学校的信息库中，山西晚报记者看到，登记家长电话的本子有厚厚的一摞，本上登记有孩子的姓名、年龄、家长电话以及预约时间。其中，每条信息前面都有不同的标记。一问才知道，在名字前面画有叉号的表示信息无效；画有红圈的表示有意向来试听。一位话务员说，那些明确拒绝的家长，她们会过一天或者几天之后再次打电话确认。
从培训学校离开后，山西晚报记者又走访了多家不同的培训机构，发现大部分的培训机构，尤其是新成立不久的培训机构都会采用这样的方式招生。有的机构还会雇用一些年长的大姐，除了成本低之外，还因为她们看上去更踏实、更容易被家长信任。
一位在校门口发传单的大姐告诉山西晚报记者，他们机构要求每天登记回来的信息不得重复，如果重复信息超过10条，则当日薪资会被扣除，因此她们不得不去更多、更远的学校发放传单。这位大姐还向山西晚报记者透露，在发传单的过程中，也会和其他一些培训机构的业务员互通有无，互换所要到的家长信息、学生信息，这样得到的信息多了，当日得到的奖金也就多了，这种方法被大部分业务员推崇，而培训机构要的只是生源，对此行为也都表示默认。
电话骚扰、信息泄露靠个人维权难需要全社会都重视起来
对于频频打来的骚扰电话，家长该如何解决？面对信息泄露，家长又该如何维权？山西晚报记者采访了山西弘韬律师事务所的任重律师。任律师说，家长被培训机构索要电话，目前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来干涉。首先培训机构并没有采取极端手段，比如威胁、胁迫等，所以只能建议家长看到他们不予理睬，或者直接拒绝。如果不得不接触，也不要过多交流。其次，在平时教育孩子时，就要告诉他们，爸爸妈妈的电话以及其他的信息不可以随意告诉别人，并且告诉他们泄露信息的危害。更重要的是，要培养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话。
任律师还说，现在个人信息被广泛应用，可能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泄露，但是维权却很难。所以，个人信息只能自己妥善保管，不要在手机上随意注册，更不要在一些游戏、软件上随意填写自己的名字、电话等，这些行为都有可能造成信息泄露。如果遇到不得不填的个人信息时，要详细询问这些信息将被如何处理，是否作他用，填写时能简单则简单，所填的信息越少越好。
“虽说现在的智能手机已经将一部分推销电话、骚扰电话、诈骗电话标注起来，但是依然防不胜防。而这又是一个需要被全社会都重视起来的事情，需要很多机构共同维护和配合才能有效杜绝。”任律师说。
山西晚报记者姚佳实习生张子悦